记者 李梦馨
周末人物·中国新闻名专栏
1973年,甘肃省高台县,年仅17岁的赵建伟是县城里的一名电影放映员。他喜欢看电影、给人们放电影,自己却拍不了电影,就缠着父母买了一台凤凰牌的相机,拿着到处拍照,权当是过过拍电影的瘾。在镜头中,他开始重新打量世界,并从中窥见了摄影的魅力。多年以后,赵建伟扛起了多种品牌型号不一的相机,经历了那样多重要的、惊险的时刻,与相机一起成为历史的在场者、见证者和记录者。
赵建伟有多个身份:新华社高级记者、解放军总后勤部宣传部副部长,现为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副会长,摄影一直是最重要的底色。他是一名颇有成就的摄影记者:香港、澳门回归,1998年抗洪,国家50周年庆典,神舟一号、五号、六号飞船发射,伊拉克战争,汶川地震……能亲历这么多的历史时刻,即便对于记者来说也是难得的,他做到了。不光如此,人们在回望过去、翻阅报纸时,也会从一幕幕经典的照片下看到“新华社记者赵建伟摄”的小字,从他拍摄的照片中寻找到历史的一抹剪影。这也是他身为摄影记者的骄傲。
很多人在平淡人生中寻求高光,由于职业的特殊性,赵建伟的高光时刻似乎寻常可见。在新闻现场,他凭借职业素养,总能圆满完成任务;战场上,他更有“玩命”的精神,敢从枪口底下抢新闻,胆大心细,能靠智慧化险为夷。
生长于西北的赵建伟有着人们对那个地方惯常印象中的爽朗,他经常用幽默的语调讲述战场上那些听起来让人心惊胆战的故事。他胆子的确大,但如果仅用“胆大”来形容,未免过于单薄。是人都会害怕,都有令之恐惧的东西,但于赵建伟而言,在战场上,有比恐惧更为紧要的事情,那就是责任感,“作为新闻摄影记者,拍不到、发不出来就是罪过”。
向专业记者迈出一大步
赵建伟年轻的时候算个文艺青年,在县城里当电影放映员时,他参加了不少兴趣班:摄影学习班、绘画学习班、书法学习班等等。1974年底,赵建伟参军入伍,也把自己的相机带进了军营,成了一名宣传科干事,“吹拉弹唱,打球照相。写写画画,图书开放。办好广播,喇叭要响。”
那时候的他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新华社的记者”。所以,当机会真正到来时,赵建伟心里其实是没底的。1996年,赵建伟被调入新华社解放军分社。在部队的时候,他也会拍拍照片,向报纸投稿,但工作节奏远赶不上专业记者。新闻摄影要求的纪实性、新闻性和时效性,也是此前未曾专门训练的课题。赵建伟心中忐忑,默想:如果前半年不能适应新华社记者的工作,就回到原岗位。
在记者岗位上,每天都有新挑战。但对于赵建伟来说,最大的挑战莫过于头一回报道全国两会。参会前,当时的摄影部副主任还特意叮嘱他,“建伟,你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报道,能不能完成任务啊?”赵建伟有些犯难,不能直接说能完成,万一真出纰漏怎么办,但也不能说完不成,只好回答“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完成”。
单枪匹马上阵,一切只能靠自己。有一场活动是领导人参加解放军代表团审议,到场的摄影记者都拍摄了照片。按当时的流程规定,几家媒体的照片要先送审,最终择优选定作为通稿照片。作为新华社唯一在场的摄影记者,赵建伟的担子不可谓不重,他心想,要是选不上,不就丢人了吗?
送审的时候,赵建伟留心看了其他媒体的照片,惊讶地发现,别人用的都是大尺寸照片,而自己没经验,只打印了5寸大小的照片,跟别人的一比,显得袖珍不少。他心里咯噔一下,顿时有不好的预感。等到所有人都把照片送审后,赵建伟被告之照片拍得不错,他惊喜之余,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。“当时很紧张,心想这个任务要是完不成,就回老单位了。这一次突破,就是向专业记者迈出了一大步。”
摄影就是要把握最动人的一瞬
1999年10月1日,国庆节阅兵式如期举行。赵建伟的拍摄点在人民大会堂前40米高的吊车上。为了拍摄大场面,将尽可能多的方队纳入镜头,赵建伟使用了650mm的变焦镜头,还加设了一个增倍镜。小小的一个镜头,竟拍出了17个方队。后来也没能有人拍出这样的效果,这是赵建伟自己最满意的一张照片。“新闻性、创新性、艺术性、时效性、社会效应,几个要素齐备才能算是一个好的新闻摄影作品。”赵建伟说,这张照片,基本都做到了。
新闻事件由一个个瞬间连接而成,摄影就是要把握那最动人的一瞬;而对于一些足以载入史册的时刻,错过那一瞬,就留下了永远的遗憾。对赵建伟来说,做足万全的准备,常常是他在新闻现场能够拍出好作品的诀窍。
2005年10月,赵建伟临时受命神舟六号采访任务。像“神六”发射这种重大报道,一般会刊发在各地报纸的头版头条,同时还会预留出一张照片的位置,为摄影记者“虚位以待”。
为了确保万无一失,赵建伟调试了数次设备,还事先了解神舟六号飞船发射的过程,得知当天上午总共有三项任务:航天员出征亮相,出征之前的告别和最后的发射。一一踩点之后,赵建伟发现三个地点之间距离很远,为了及时赶上每一个任务,他要到了一辆吉普车,既能保证时间,还能及时给设备充电。发射现场气温在零摄氏度以下,人怕冷,设备也怕冻,他准备了厚厚的防寒服和两条浴巾,包裹好海事卫星、电脑和照相机。一切准备就绪。
10月12日当天,赵建伟拍好航天员亮相、告别仪式的照片就赶回宿舍,用海事卫星和电脑将照片发回新华社,中间不敢有一丝停歇,空着肚子奔忙了一早上,就等着接下来的重头戏——“神六”发射仪式。
9点之前,赵建伟已经等在发射场,架设好海事卫星,将天线对准东南方向,连接电脑和卫星,调试成功后,他先拍摄了两张《神六整装待发》的照片,发往新华社。
拍摄点在围墙外的戈壁滩上,距离发射塔1500米开外,赵建伟根本听不到发射前的口令,只能靠自己掌握时间。前一天晚上,赵建伟就校好了时间,为了保险起见,他把右手放在快门上,听到巨响后,立刻条件反射地按下去,一连拍了几张。然后,举起早已拿在手里的另一台相机抓拍下竖画面,拿掉盖在设备上的浴巾,现场打开设备,编发稿件,一气呵成。等到8张照片全部发出后,赵建伟的手已经冻得不听使唤了。
原本规定的拍摄任务就算结束了,赵建伟临时决定增援着陆报道。于是,他又要马不停蹄地前往内蒙古四子王旗,第二天晚上,刚好赶上了最后一次搜救演练。
着陆当天,当赵建伟搭乘的最后一架直升机落地后,返回舱已经安全着陆。两个地方还隔着二三百米,赵建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现场,他两肩一边背着海事卫星,一边背着两台电脑,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照相机,负重几十公斤。快要接近时,返回舱的舱门正在打开,赵建伟赶紧把包往地上一扔,举起相机就开始拍:从5时41分费俊龙出舱,5时42分聂海胜出舱,到6时53分两名航天员分别乘直升机离开,一个多小时,赵建伟的相机记录了每一幕精彩的画面。拍完第一时间传送了照片。
这次“神六”发射、升空、着陆全过程采访报道,赵建伟共发了420幅照片。当天,《人民日报》《解放军报》及各地的报纸在头版头条或其他位置刊登了他拍摄的《神六平安返回》大幅照片。
回得来算家书,回不来算遗书
“由于工作,我还欠了一些账。有几家公司帮我洗了照片,做了镜框,还未付钱……请你们万勿忘记还钱,并代我致以歉意,感谢他们往日的帮助。”这是赵建伟“家书”中的一段内容,几天后他将奔赴伊拉克战场。战场上流弹横飞,生死叵测,临走前他留下了这封信,想的是,如果回得来算家书,回不来就算遗书。
时间拉回到2003年1月25日晚,中央4台正在对伊拉克危机进行24小时连续播报,赵建伟坐在沙发上,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,身为摄影记者,他感受到一种大战将临的氛围。他掏出笔记本,写下了一封去伊拉克采访的请战书。在接下来的3个月里,这样的请战书,他总共写了4封。周围人虽明白他的决心,也知机会难得,但内心深处不愿意他去赴险。每次旁人劝说,他就回答,“只要是还活着,就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。”这几乎成了赵建伟的人生信条。
春节过后,赵建伟一家人在海南三亚休假的时候,通知他去参加去伊人员学习班的电话打来了,他心头一阵兴奋。紧接着,就是学习发稿,学战地军事知识:防化训练、生化知识、初步医疗救助知识……
3月20日,战争以出人意料的方式爆发了。炸弹倾泻而下,战火很快肆虐。而赵建伟只能坐在家中,透过电视屏幕去了解这一切,因为签证一直没办下来。情急之下,赵建伟又递交了第2封请战书。几天后,当电视里播放伊拉克首都遭到两轮轰炸的消息时,他终于接到通知,先前往土耳其采访。在土耳其待了两个多月,往新华社总社再发出两封请战书,又因SARS被遣回隔离28天,漫长的等待后,6月12日,赵建伟终于抵达伊拉克首都巴格达,成为中国在伊拉克唯一的摄影记者。
提起在伊拉克战场上的生活,赵建伟经常用这样一句话概括,吃的是“危机饭”,喝的是“污染水”,吸的是“有毒之气”。战争期间,美军使用了2000磅的贫铀弹,这种海湾战争期间就曾被使用过的弹药,不光对环境的污染性极强,不少参战士兵和当地居民也在战后患上“海湾综合征”,症状包括长期疲劳、肌肉疼痛、记忆退化、失眠、肺部感染,而在当地,癌症患者、新生儿中的畸形儿比重都有所增加。伊拉克战场较之海湾战争四倍的贫铀弹,是否会让更多人患上“海湾综合征”,人们忧心忡忡。
去伊拉克之前,担心食品污染,赵建伟和同事买了成堆的蔬菜,土豆、洋葱、西红柿、卷心菜装了满满一车。水只能买进口的喝。洗漱没办法奢侈,只能减少频次,以往每天漱两次口,在伊拉克改成漱一次口。但不可避免的是,身体要整日暴露在硝烟中。
新华社巴格达分社,共有三名记者,其余两位文字记者不能擅自离岗,只有赵建伟需要天天往外跑,毕竟相机必须对准现场,不出去根本拍不到照片。战争中的伊拉克,采访极度困难。美军时常陷入游击战,人身安全很难保障,当时,已有12名外国记者以身殉职,其中大部分都是摄影和电视记者。死亡近在眼前。伊拉克电信瘫痪,美军当局的新闻中心也不见消息。而外面,天天都有爆炸,天天都有暗杀,天天都是突发事件,赵建伟决定自己出去找新闻,哪里有枪声,就到哪里去。
赵建伟租了一辆美国产雪佛兰汽车,雇了一位伊拉克石油公司退休工人当司机,老人已经60岁,会一点英语,对巴格达的情况了如指掌,是个“活地图”,有时身边还有一个失业的伊拉克士兵当保镖。这样一行人,每天在巴格达市区转,大街小巷里游荡。赵建伟在伊拉克拍摄了近千张照片,有一半以上就是坐在车上拍摄的,三分之一是在车行进的过程中拍摄的。
赵建伟的镜头里,小商贩在苍蝇乱飞、垃圾遍地的自由市场里卖羊肉串,路过的孩子只能投去羡慕的一瞥;陷入游击战的美国士兵,时刻警惕地对过往车辆和人员进行搜查;示威者脱掉上衣、紧握拳头、张大嘴巴、高喊口号,与美国士兵对峙;尽管已有同行殉职,来自世界各地的战地记者坚持在前线报道;商店里,中国制造的儿童自行车、康佳电视、海尔电器卖得火热;巴格达动物园、中国驻伊大使馆被洗劫一空,博物馆里上千件文物被盗;战火中坚持举行的首届库尔德造型艺术展,用艺术滋养受创的心灵……他事无巨细地向外界传递出关于战争的种种细节。某种程度上,赵建伟的镜头,就是外界了解伊拉克战争的眼睛,他必须得用这只“眼”去看更广阔的、更丰富的、更真实的、更纵深的伊拉克。
没有“玩命”的精神,出不了大成就
“在战场上,一发炮弹、一股浓烟、一声巨响、一声惨叫,都可以是重要的新闻线索。”许多次,赵建伟就是靠着这种敏感的新闻直觉,从这些信号中,发现、识别、追踪到了新闻。
面向相机的美国大兵正跪在地上,眼神警惕,枪口朝上,看一眼就极骇人。他身侧躺着一位受伤的美国士兵,一只手臂已经被炸得发焦,脸刚好被一位走过的士兵挡住了。赵建伟趁着这个机会,手按快门,拍下了这一幕。这组名为《美军士兵遭遇手榴弹袭击》的照片,是赵建伟拍下的独家新闻,后来还获得了第10届国际摄影展金牌奖和中国新闻奖。赵建伟称这是他战地采访最成功的一次,而其诞生的过程极为惊险。
那是离开伊拉克战场的前两天,下午一点左右,赵建伟正在房里收拾行囊,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传来。赵建伟立刻跑到楼顶上探查情况,不远处浓烟滚滚——爆炸发生了。防弹衣都没来得及穿,他赶紧叫上同行的记者,两三分钟后就赶到了爆炸现场。现场一片混乱,附近的居民正在紧急疏散和撤离。他迅速拍下了这些画面。
人群中,有一位美国士兵似乎受伤了,正躺在地上,身边围着几个同伴在施加营救,其中还有一位神色紧张的士兵在持枪警戒。“拍下来绝对是条好新闻”,赵建伟心想。不过,距离有些远,赵建伟挪到十米开外的地方,等待着时机。持枪士兵的目光一直在扫视,他没敢举相机。趁着一位美国士兵经过,挡住持枪士兵的视线时,赵建伟马上举起相机按下快门抓拍了四张照片,结果还是被持枪士兵发现了,对方举起步枪对着赵建伟,赵建伟礼貌挥手说“NO”,转过身就跑,一边跑一边把数据卡换了下来。
这是他在战场上总结的经验。一次外出途中,赵建伟正好碰见一个野战医院起火,就下车拍了几张起火和抢救的照片。这时,一个士兵突然冲过来举起枪,要没收他的相机,不得已,赵建伟只能把数据卡取下给了他。后来虽然几经沟通,要回了数据卡,但拍摄的那几张照片,都被删除了,赵建伟心痛不已。有了这次教训,赵建伟就学会了随机应变。
换好数据卡后,美军的装甲车和坦克已经把爆炸现场封锁了起来。围观的伊拉克人越来越多,好几位美国士兵端着枪,戒备森严。跑到爆炸点的后侧,赵建伟在人群中间伺机拍照,但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十分显眼,一举相机,美军就冲着他举枪。这时候,同行的新华社特约记者贾迈勒和几位伊拉克人围起一圈人墙,给赵建伟当掩体,他蹲下来,从人们腿中间伸出相机,抓拍了美军士兵遍体鳞伤血淋淋的镜头。临走时,司机和贾迈勒还想跟美军的坦克合照,作为留念,赵建伟正要举起相机时,一位美国士兵又来阻止,赵建伟灵机一动,取下相机里的空卡给他。美国士兵看他这样主动,拿过空卡就走了。
这一趟采访,赵建伟先后换了五张数据卡,拍下了一个个珍贵的镜头,甚至不畏美军的枪,抓拍了美国士兵持枪戒严的画面。赵建伟自己都感慨,不知怎么的,当时胆子竟然那样大。
多年的新闻报道生涯,让赵建伟总结出了心得:好的新闻照片,都出自重大事件、危险时刻、艰苦环境和边远地区的新闻现场中;摄影记者没有一点“玩命”的精神,是出不了什么大成就的。
战场上,多的是这样“玩命”的时刻。待久了,赵建伟也琢磨出一些“死里逃生”的妙招。出国前,赵建伟跟朋友学了一些简单的阿拉伯语,按照中文发音背下来,并搭配一些手势,用于日常交流。左手放于胸前,说“苏克兰”是“谢谢”,“阿福万”是“不客气”。一般打完招呼后,对方的神情就会缓和许多。
无政府状态下的伊拉克,打砸抢成风,为了防止挨打,身上总要备些零钱,必要时候可以花钱消灾。或者指指身上的国旗,说几声“CHINA”,也总能有惊无险。
“镜头对准老百姓时,要尽量征得他们的同意。而对于突发事件,人多势乱之际,可以大胆趁机拍摄。对于重大新闻,无论怎样也要去拍。拍美军时,最好也打个招呼,他们允许时便不会没收器材抢相机,再给一个小甜头,一盒清凉油或一个纪念品,关系马上就拉近了。”赵建伟说。
有这些经验在身,赵建伟常常能化险为夷。他离开伊拉克战场时,需要驱车从巴格达出发到约旦,1000多公里的路程,早前就有“死亡之路”的称呼,战后又变成了“抢劫之路”。这条路上,抢劫的事件频频发生:三名中国人被抢走数千美元和其他财物;两名土耳其摄影记者的相机、海事卫星电话、钱和护照都被洗劫一空,汽车都被开跑……听说这些消息后,赵建伟和同事不敢轻易启程。
后来打听到强盗专抢劫外国人,不抢阿拉伯人,赵建伟心中有了计策。他花了20美元买来一套装束,戴上黑白格子头巾,穿上长袍、拖鞋,戴上墨镜,还特意留了胡须,只要不出声音,活脱脱一个阿拉伯人。
7月18日凌晨4点40分,天还未亮,赵建伟和同事就坐上车,从巴格达启程了。夜色中,以每小时150公里的速度行驶,路上还有同行的另外三辆车,时而并排、时而拉开距离,一起壮胆。2个多小时后,天色见亮,几辆美军装甲车对出入车辆和人员进行检查。赵建伟突然紧张起来,自己身上还穿着防弹衣,不会被误当成美军的逃兵吧?搜身时,果真被士兵摸到了防弹衣,赵建伟赶紧解释,是怕“阿里巴巴”抢劫,对方笑着往赵建伟防弹衣上打了一拳,说“OK”,大家松了一口气。
两个多小时后,终于抵达了伊约边境。为期111天的伊拉克采访结束了。踏上祖国土地的那一刻,看着眼前的和平、安宁,所有的血腥、恐慌和惊险都已是昨日了。回北京后,赵建伟跟同在伊拉克战斗的文字记者王波吃饭,聊起在伊的经历。赵建伟开玩笑:我看你抽屉里有一个信封,上面写着我的名字,里面装的是不是美元,怎么没给我呢?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奖励。王波笑了笑,并说起一段往事。
有天晚上,赵建伟外出采访迟迟未归,天色黑了还不见人影。王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,急得不得了:赵建伟不会发生意外了吧。提心吊胆,王波打开了电脑,敲了几行字:几月几日电:新华社记者赵建伟在巴格达不幸遇难。信封里装上5000美元,他打算带着这笔钱去出事地点和医院找赵建伟。
一直到半夜十二点,赵建伟才迟迟归来,原来,回来的路被埋了地雷,他一直等到美军排完地雷才敢行动。王波听后,没再提这件事。
明白了原委的赵建伟,心中大为感动,一时五味杂陈,说什么话都显得苍白,只好举起酒杯,一饮而尽。现在,赵建伟提起这件事,甚至还能幽默地调侃,“如果稿子发了,我不是更出名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