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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98年“雅漂”队漂流在马泉河上，右一为幺哥。（摄影/税晓洁）<p>《最后的摩根战士》是我喜欢的一部电影，每次听到它的主题曲，我都会想起幺哥。</p><p>幺哥真名叫冯春，是国内漂流界的元老了。1986年“长漂”时，冯春是舵手，按水上的规矩应该叫船老大，可他年纪却排在中间，因此比他大的都叫他冯老幺，小的自然就叫他幺哥了。</p><p>在我的印象里，幺哥是拼命三郎，也是一把漂流的好手，因为常年日晒，我开玩笑说他是“浪里黑条”。1998年“雅漂”时，我们在岗科峡谷下的波拉大滩为是否弃漂争论不休，幺哥暴怒而起，“再弃漂队伍就可以解散了，”末了扔下一句话径直走向江边，“我一个人漂”。</p><p>波拉大滩是一个长约1公里的特级滩，山一样高的巨浪裹挟着我们，漂流艇一下水就几乎失去控制。木桨插入水中，竟如同搅拌混凝土一样吃力，好几次漂流艇都被巨浪掀得立了起来，前方队员的屁股都到了我的头顶。徒劳的抗争很快耗尽大家的体力，漂流艇已打横，又一个卷皮浪扑了过来，我想此次在劫难逃，很多队员也闭上了眼睛，幺哥这时显出了拼命三郎的本色，声嘶力竭地叫喊，“左满舵，桨插入水中，”全船队员拼尽力气终于将船身顺了过来，以船尾正对浪峰的姿态冲过了最后一个险滩。船靠岸后，冰水浸泡再加上体力耗尽，大家几乎无法行走，每人抱住一块被太阳晒热的石头，哆嗦了半个小时才缓过气来。而幺哥倒是一脸轻松，“我们是为荣誉而战，值。”</p><p>徒步穿越大峡谷时，幺哥的脚被竹签扎了一个洞。条件艰苦再加上漫不经心，伤口一直没好。两个月后，从拉萨回成都途经格尔木时，幺哥伤势恶化，整个小腿都黑了。医生说，要保命就只有截肢。沉默了半响，幺哥说，“我要腿，不要命。”</p><p>鬼使神差，最后幺哥的腿和命都保住了，又可以东奔西跑了，大家都叫他“打不死”的幺哥。</p><p>雅漂过去了十多年，当年的热血大多已经冷却，大家都各自回到正常的轨道上，娶妻生子，为生活而忙碌，而幺哥似乎还沉浸在漂流的世界里。此后的十多年里，从汉江到雅砻江，从澜沧江大峡谷到科罗拉多大峡谷，凡是重大的漂流活动都少不了他的身影。为了方便出行，幺哥干脆办了个病退，此后就靠给漂流公司打零工为生。有活就干，没活就闲着，饱一顿饥一顿的，也没个准。</p><p>再见幺哥是在3年前，他到北京来录制一档关于国内漂流的节目。听朋友说，讲到长漂时遇难的队友，幺哥竟在录制现场痛哭失声。</p><p>幺哥重情义我是知道的，不过这样动情还是第一次。此后幺哥又录制了几档节目，每次都是情不能自已，朋友们开玩笑说，现在是“哭不死”的幺哥了。而我每次接到他的电话都是在他喝醉之后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堆不着边际的话，再也听不到有关他漂流的消息，看来幺哥已经老了。</p><p>不久前，他给我打电话，说要去漂雅鲁藏布江，要接续十几年前的终点，往大峡谷再推进8公里。这时在我的眼前，在滔天的巨浪里，清晰地浮现出海明威笔下渔夫的形象。</p><p>你尽可以打倒他，却不能打败他。</p>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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